【双璧三十题】01 一起拥有的秘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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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风瑟瑟吹过静寂的云深不知处，让人不住地发抖。
彼时刚过完中秋，夜里的寒风就已经来了。迷一般的越过重重小山，穿过层层树林，钻过木门缝底下，最终爬上人的背脊，紧贴着耍赖不肯走了。
巡夜的弟子理了理衣服，从竹帘中探出了个头，拿起一旁的烛灯，离开了。
这名弟子似乎并没有发现，在夜色隐在他身后的屋子上，暗藏着一个人影。
高挺，却不失风度。眉眼间的几分笑意让人不经觉得与秋日下午的残阳有几分相似。
正是蓝家的长子，蓝涣。
蓝涣颇有些无奈地盯着沾染了几分泥土的下摆，打量着自己这副做贼模样，熟背蓝氏家规的他心中固然知道亥时必休的规矩，可自家弟弟那...
他纵身一跃，跳上了旁边的寒松。带着尖刺儿的松叶扎得他颇有些疼。心中默念着几套心法的招式，蓝涣使上力气，借着轻功翻过了静室外院的高墙，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那用竹竿抵着敞开的窗户。
他弟弟蓝湛今年刚满八岁，怕黑。
云深不知处禁止弟子夜里点灯，故而每晚睡觉蓝湛都拉开竹帘敞着窗户，等月亮散出的淡淡光泽进到屋子里，才敢躺下安心睡。
这件事谁都不知道。作为兄长的蓝涣，也是在一晚夜巡时偶然得知。
中秋的月圆刚过，要是等到子时过后才歇下，第二日先生上课时指不定会想着瞌睡，脑子不清醒。
蓝涣瞧着蜷缩在塌上的人儿，小小的，隐在黑暗中。肩膀止不住的微颤暴露了蓝湛心中的几分慌乱。
像是感受到了有人进来，蓝湛突然停住了颤抖，迟疑了一会才缓缓翻过身子。
“兄长...”
这一声软软的，又带着些倔强的“兄长”着实把十五岁的蓝涣叫得心都化了。
“阿湛不怕，兄长陪着你，陪着你。”
蓝涣边说着，半身坐在了榻上。小小的蓝湛像只兔子一样蜷在蓝涣的怀里，比起往日的正经，多了几分稚嫩与依赖。
蓝涣将旁边皱着的被褥拉了过来，盖在蓝湛的身上，又哼起了姑苏小调哄着人儿睡觉。
只见小团子往自家兄长的怀里拱了拱，呢喃了一两声哒哒，便没了动静。
夜里的云深浓雾弥漫，四处撒播从北方带来的寒气。蓝涣看着熟睡的弟弟，抬手悄悄地将外面的帘帐拉了下来挡风，揽着蓝湛也昏昏沉沉的睡了去。
朦朦胧胧中，蓝涣好似看到了他第一次夜巡的画面。
那是不久前的日子，他刚满了十五。叔父赏识他沉稳，性子也随和，便让他开始跟着长一些的弟子轮流夜巡。
夜巡无非是查看蓝家小辈们的作息，以及他们是否在夜里偷偷违反家规，干着一些不得了的事情。
因为是第一次夜巡，蓝涣便查看的格外仔细。他甚至吹灭了灯躲在屋子旁边的桂花树下听里面的动静，等到确定了一屋子弟子都熄灯歇下，才转身离开。
当蓝涣看到黑暗里的灯火时，心中是有些敬佩的。他很好奇是谁光明正大地点着蜡烛熬夜，活像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羊羔等着狼被发现。
嗯，奇怪的比喻。
于是乎，当蓝涣走近了发现那窜明亮的光线蹭着刻有静室的匾额时，更是不敢相信自己从小恪守家规的弟弟会如此。
不等里面的人吹灭蜡烛，他便带着怒气推门而入。他倒是要看看蓝湛在折腾什么。
蜡烛的光引来了四周的昆虫，它们小心地停在了窗缘，影子被无限地放大，倒映在墙壁上，扮演着各种妖魔鬼怪。伴随着兹兹声响，更像是在野外的狼洞里了。
蓝涣朝里屋走去，榻上不见蓝湛的影子，只有一床被卷成球的被子和凌乱无比的床垫。他将被子翻了过来，才发现蓝湛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头。
他平日里板眼正经的弟弟，此刻双手捂着眼睛，借着指缝的间隙看清了人后，方才小声唤了声兄长。
任是先前有多气恼，见到这么个场景心中的不舒服也灰飞烟灭。他急忙上前把蓝湛抱在怀里哄着，帮他擦了擦还未干的泪水，细声问道：
“阿湛怎么哭了，哥哥在这儿呢。”
蓝涣感觉到怀里的人低着头，蹭了蹭自己的衣袖，一副委屈的样子，只不停唤着兄长，声音却也越来越小。
过了很久很久，久到蓝涣快要以为弟弟已经眯了过去，一声闷闷的回应才从怀里传来。
“没月亮...黑...怕。”
原本温润的眼神却僵住了。他与叔父都以蓝家各种苛刻的家规要求蓝湛，却似乎忘了怀里的人儿每日再守着规矩，不苟言笑，也不过是个八岁孩童。
蓝涣抬手，轻轻地理了理弟弟有些杂乱的发丝，温声在耳边说道：
“阿湛乖，哥哥一直在呢。”说罢蓝涣便吹了蜡烛，抱着蓝湛侧身躺下。
当然，第二天早上蓝涣因为夜巡失职而被罚抄家规就是后事了。
蓝湛是在卯时的钟声里醒来的，朝阳从竹帘缝隙中射进来有些刺眼。他下意识地抬手，却抓了个空。
小团子这才不情愿地睁眼，抬头望向旁边，空无一人。只是摸摸床垫，依旧可以感觉到一丝温暖的气息。
蓝湛起身着衣，打理好一切后拿起抹额准备系上。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蓝湛急忙从书架子上取出一本新裁的本子，拿起狼豪一笔一画的写完后，带上抹额去了学堂。
秋日的暖阳探头，于静室里窜来窜去，最终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书桌。唤来了山风，悄悄地打开了本子的第一页。
“蓝湛怕黑，除了蓝涣，谁也不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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